文 / M.W. & L.D. from Apocalypse

1(故事.伊始纪)

他从这深夜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不知道几点了,窗外有人在尖叫,用诡谲的音调忽起忽落,记忆在暗巷。他闻到莫名的香气,不知从何处传来,城市的森林在门外闪烁,灯光成海连成一片,有如风中的河流。

此刻他看见雕琢在漆白色墙壁上的三十二行乌黑色小字,叶芝的《秘密的玫瑰》。他的热泪汹涌,诵读那微弱的诗句,身后的夜色加剧,他的梦中一个温婉的女子一个欢闹的孩子牵着手消失在末日的地平线,他把气球抬起来,吹气,啜泣。

一切都是意象。当他路过那个街角看见那个头发柔软的西方女孩时,一切都是结局。这从来都不是爱情故事,一直都不是。他起床,用餐,整整衣领。他隐约想到了那个世界。

这个世界属于你。

 

2(塔·晨光)

那个孩子在谨慎的大地上行走,周围是雾色般的森林。他路过寂静无声的旷野,深夜在他的后方闪闪发亮。他怀抱着幻想的玩偶,亦步亦趋。远远的他看到了一株寂静的高塔,告诉他黄昏是初生,黎明是结局。“这里是暮落晨光塔。”旭日用庄严的音调宣告,晨辉从东方升起。他踏上了高塔的阶梯,一路攀登向上,尖陡的弧度看来并不容易。

他的声线是你的故事
挽救玫瑰,借你的破晓和夕时。
墨水干涸,没有人敢游戏于此
你是他的故事,唯一

他第一次见到那个男子就是在这个风轻云淡的早晨。夕阳从西边刚刚转起,暗黄色的披风遮天蔽日。“镜潋,你是传奇。”光远用这种无可置疑的口气判决,仿佛这是生命中无可逃避的罪。男子从装饰华美的战椅上站起,眼神高傲,手指拂过权柄和冠冕。“我数到七,那意象会和我们踏上怵然的旅行。”

这就是在暮落晨光塔刚开启的那段时光,两位好友恰好遇见的时刻。他们不知他们即将在这座城堡居住,面对无穷倒转的晨夕,一住便是三年。

而三是个很奇妙的数字不是吗。他的拥抱能给他带来疗伤和宽慰,他的提琴声是他跳跃的希伯来语诗篇。三三三。三是无穷,更是未来。

 

3(故事.新生纪)

杜绝了一切希望后,男子呜咽。他意识到这是两个故事,长远的钟爱如同烟花,终究不会长久。当他第一次在那个仓促的下午看见那两个人用餐完毕,整理头发准备起身,而窗外的马路寂静,一辆轿车刚刚呼啸而过时,结局便早已注定。意识流是他最好的姿态,他常常解释,然后想到他貌似能超越。他身旁的玻璃窗无言,沙拉拉地被唱歌,然后向内合拢,自动关上,锁紧。矛盾的矛盾最后并不矛盾,他激进的表情最后也只能温和地系上领带,对着镜中的自己吃一颗枣,低唱两句话,转身,僵硬出门。风在树梢上灾变,他路过被光线偏折的第十七街道,对着每个陌生人点头微笑。晨晖刚刚漫过他的额边,他挑挑眉毛,世界的光线便再度偏转。

我是神,他想。神应该有要做的事。煤渣路铺平了整条他要走和应该下榻的路,他熟练地钻进汽车,发动,踩动油门。

汽车的低轰被他选择性无视。他的思想逐渐飘走了,如同他昨晚买的那个气球,穿过八十三号仓库的咖啡馆,向更远的地方前进。

 

4(塔·暮落)

“你真是个偏执狂。”光远低声。“那么就此告别。”镜潋毫不犹豫,转身便走。
“祝你好运。”

那是个下午,首次出现的下午带有不和谐的恐慌,两条路,你选择哪个。地图是明确的,也是悲剧性的,两位好友之一选择离开已崩溃的塔楼,己身不动声色,顺着大雾弥漫的森林向里前进,直到找到那个安全的地带,那片被称为镜湖的温柔乡。另一个则选择了留守已坍塌的高塔,在废墟中前往里世界。尘世,那个已封印的地域,到处都是人间,到处都是人间。冷漠淡静的男子告诉我们他愿携带一把Guitar,挂在肩上,右手拨弄高傲的G和弦,顺着已腐坏的铁轨,一路向前向前。向前向前,你的路终究只能向前向前。你会寻觅到一个酒吧,驻唱,哪怕它只是为了你的梦想。

“没关系,我懂。”当大预言开始的时候,光远就已经猜到了。好友终究还是会分开,不会改变命运的存在。不过他们还会相聚,是天穹和鸟儿,彼此承载,分开了就没有彼此,就像海水和鱼,鱼没了海水不会存在,海水没有鱼,也不能称之为海水。

“那么再见。”光远低声,握了握镜潋的手,后者不动声色地抽回。

 

5(故事.潜抑纪)

他反身出门的时候带上了香水,晕眩的香气萦绕在车里。他在黄昏里疾行,畸形的夜不能构成他逃离的唯一标准。他笑了笑,又回到门前,一切皆是迷宫。外面天晴,又淫雨霏霏,他出门,用手机码字,把自己锁在门外。那道他用钥匙画的门极为坚固,敲不破打不碎,金石铛铛,他缄默不言。

一切发生在Miriam的救赎中,他试图臆想自己的身躯展开如一棵树,构筑第三个故事的兴盛与结局。最后窗外敲打的雨打破了这场水面,他喃喃起身,茫然,梦中梦。卧室以外有人把自己关在雨中,折下黑色的风车,镜中倒映正反的像。一切皆是意象。他低语,这一切都是他构筑的梦,连这世界也是梦中梦。他笑了,起床,第五次整理衣领,系上领带,出门关灯。时间是不重要的变量,他默然,五没有任何含义。

确实没有任何含义,只是轴上的标记点。从第一个梦境开始,他就开始大声欢笑,试图掩盖心中的恐慌。 然而你终究不是神,心中的世界只有你自己能懂。

能动。

 

6(尘世)

穿过了气急败坏的各种人群,光远怀抱吉他冷漠穿行。周围是龇牙咧嘴的人群,用各种口气讨价还价,像是这个世界本就属于他们一样。他们奇异的脸庞开始扭曲,蒙克的《呐喊》是形容这幅场景的最好比喻。

光远不知道这幅场景有什么意义,那些人群纵使挤在他身旁,张开血盆大口哈哈地笑,用尽恶毒的眼光瞧着他,但是他们就是不在意,他们就是不在意。他对他们来说有如空气一般,是真正的空气,看不见也摸不着。光远匆匆在人群中挤过,偶尔抬头眯下眼,他看见了远方的那个霓虹招牌,浓妆艳抹大惊小怪得像是怕人看不见。他偶尔皱皱眉头,继续赶路。

“那是我应该在的地方。”怀中已破损不堪的吉他呜呜作响,否认并拒绝这一切。可你还是义无反顾选择了前往,是吗光远。他高傲的G服从于尘世,Am和弦轻轻拨弄发出媚笑的声响。但是你忍住了,你忍住了不是吗光远,你想用最恶俗的Am和C编织麻木的网,每一根丝线都是你膝下奴隶的音符。

“那么,我会在这里,呆上多久呢。”光远闭上眼,喃喃自语。然后在尘埃弥漫的旁人的惊异和嘲弄的眼光下,独自站上红色的台面,左手按弦右手执片,开始拨弄吉他。

他再次闭上眼。

“Why do you love it?
What do you fight for?
What do you face for?
And, why do you sing this song?”

那是心碎的声音,沙哑,死死咬着牙,热泪汹涌。

 

7(故事.潮汐纪)

八月,你不能施与情愫的月光已经消失,男子行走在街道上,他变得越来越昼伏夜出。一层层的玫瑰被他抱着,堆积,他用尽此生的力量无法触及。他用温柔的声线歌唱,抚平玫瑰上的露珠,尘埃或是荆棘。暗蓝的夜是他深爱的气氛,这街道空无一人,可是他能够想象对面的她微笑,长发飘扬,垂下眼帘,羞惭地回答。他也跟着微笑,这像是第一次见面,也是故事的起端。星辰在他的身上流转,他无话可说并不代表他不能说。于是他在微笑中将玫瑰大力抛出。

抛出,散落的花瓣是血的祭祀。醒醒吧对面空无一人,你只是你自己,绝无可能会有人陪伴你。

 

8(镜湖)

当镜潋搭上这漂泊的小船时,他便明白他绝不可能回头。摆渡者用橹示意一般地挥挥,镜潋却愣住了。

十月的水漂泊,摆渡者无声地起船,小舟犹如梦境一般无言地轻轻漂泊。没有声音,一切都没有声音,像是虚幻的存在,镜潋记起了那些故事,下意识地想要记录下来,却发现自己没有笔,没有墨水。没有笔又何谈墨水,没有墨水又何谈笔。直说?只说。“去哪。”摆渡者用眼光示意,天哪,他的眼神柔和得可以杀死一只猫。“心灵图书馆。”镜潋用眼光回敬。

地域的地图绝不需要,他了解它,正如它是他的心结。一片辽阔的水域在地图上铺开——镜潋,这是你的世界,镜湖。散乱的岛屿分布在这偌大的湖域上,每座小岛各有它拥有的建筑。镜潋决定在光远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好好拜访他们,完善自己并强大自己。为了面对即将而来的挑战,这是必须的旅程。

 

他先后各种拜访。心灵图书馆,天空机械室,感恩监狱,阳光咖啡馆,粉红游乐园,快乐装修屋,自由学院,无人之道,繁芜电影院。【This part is from original world.】

 

最后一天。

从电影院出来的镜潋仰头看看天空,居然是妖艳的暗红色,一切诡异得寂静。他感到有些不安,但又不知为何,这一切像是一个局一般令他手足无措。这末世的景象,这末世的景象。为何?这镜湖应该是柔软安静的,带有七月夏天慌乱不安的感觉,那个女孩在湖北等待——那曲歌曲为她而作,这也是首次闯入这个世界的他人。但是这末世开始绽放了。那个女孩消失,隐没。面前站着两个身着黑袍的男子。

“你们是谁?”镜潋有些不安。

 

尘世。同样的男子。

“你们谁是?”光远结束最后一个音,冷淡的口气发问。弦还在崩乱地跳动,很快静止,这个奇异的曲子结束于乱音。他的发问极有特色,让人无话可说,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异常。

 

“都是。”男子彬彬有礼,“奉一区首领之命,前来邀请你们前往安居地。”

“仙岳医狱。”

 

9(故事.聚风纪)

男子低声,水雾在浴室里蒸腾,他沐浴自己的身躯,用香皂,咬牙切齿地摩擦,像是在洗濯一块污浊之物。门外的日光灯闪烁,灯光偏移摇晃,像是在幻觉的地域。一声呼喊,窗外的暗夜无声,鸦群受惊一般呼啦啦飞过。光线流转,这是在深夜的凌晨,熟知的人已睡下,但是男子就是喜欢这深夜,不知为何。

故事还没结束。他凝视窗外的夜色,回到起点。身上的油让人不舒服,用特殊的东西,洗干净,让身体变得干燥,艰涩,让自己变得不再那么浑浊,肮脏而令人讨厌。

男子闭上眼,隐约有泪滴滑落,他手掌拂过月光,却抹不去自己的肮脏。身后的夜色正邪恶一般盛开,高塔还矗立在远方,亦非城已经做好了准备。“不可!”男子倏忽睁开眼睛,“这意象不在这个世界,它是另一个地方的!”

……

“但是,那又如何呢。”门口的脚步声踢踏,越来越近,他遇见了对他大嚷大叫的人,他忍受,愤怒,暴躁而不安。他的梦中那些景象都已经消失。镜中坐着那个温婉的女子,轻笑,身后的向日葵绽放。

但我还没有遇到她。男子告诫自己,这个世界还是如常,我生存的这个时间点,我正要写出那首歌,为了她。

 

10(仙岳医狱长章。)

[CONFIDENTIAL]

 

11(故事.暴乱纪)

当救赎陷入重症,幻想已变成负重的地狱,男子开始呜咽。但他没有哭,他的老师告诉过他人生最为不可使用的便是哭泣,他咽下泪,独自一人行走在寂静的黑暗之中。人群已经散去他站在苦心为他营造的舞台上,围着火焰跳舞。焚烧的恶臭和芳香的身躯直立,他制造,嚎叫并且逃避。此刻意象是他唯一的选择,可是他不想,也不想重复。“来,谁会是白昼的预言者。”男子艰涩而战栗地发问,可是无人相回,一切仍进入沉静的黑暗,大雨瓢泼,他在六月的星辰下,轻轻地对着镜子唱歌。

可是你仍然感觉不到吗歌声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快,快到你无法跟上他的节奏舌头鲜血淋漓,你震骇地看着自己镜子中无神的双眼,漆黑一片没有任何灵魂。你试图暂停,逃离,可是故事尚未完成你怎么能做到?你会一直唱一直唱,即便没有人可以与我常在,你也要一直唱到哽咽沙哑破音最后喉咙渗出鲜血,你倒在地上,死去。身前和身后密密麻麻的建筑群犹如刻意制造的迷宫,你惶惑而迷失,像个孩子,于是故事回到最初的原点,抱着幻想的玩偶的那个孩子从来不知他会进入如此惧怖的深渊。

你该怎么办呢?故事慢慢被弥补圣光逐渐消失,被封印的十七个教徒亲手钉死基督,你在血色的十字架下咧开嘴笑。你想要这样一直写写到黑夜终结,可是又害怕它被完成的那一刻世界陷入末世——这是什么?小巷中刻意残留的烛光指引了错误的方向,可是你却暴躁地打断它,疯狂望向长夜像是被赦免的暴乱。来,告诉那些无知的人群,神即将离去,你即将离去。

 

12(仙岳医狱.逃离)

“你们真的要选择逃离?”暗伤有些艰难地发问,他的笑容很勉强,眼神却敏锐机警。

“是的。”两位好友齐声,却又惊讶地望了望彼此,又沉默了。

这是在一个不安的夜晚,黑夜深得没有尽头,长夜漫漫,白昼似乎永远不会来临。既然已经决定了逃离,过去便毫无退路。长灯还在监狱里巡逻,但这一切已无关紧要。仙岳医狱多年的囚禁生活已令他们几近疯狂,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不可逆转的选择。

特别是一区那个带着温柔笑容的男孩的离去,八区冷漠的小女孩的出狱,更是令他们绝望。如今未来的未来已经没有未来,他们又能做些什么。“我做梦都想回到镜湖,那是最为平和温柔的地域。我坚信那将是我作为一个旅者的终点,终点不是起点,她正是我要寻找的。”镜潋平淡一笑。

“那么就开始做吧。”暗伤默然,大力吸了口烟,随即站起,扔掉烟,淡声道。他尘然的身躯在暗夜里更加坚实有力,是他们有力的臂膀。“有时候真的觉得,”他摇了摇头,“这个牢房。129,正像是一座巨大坚固的堡垒,一个身躯,而我们,只是灵魂。”

好友默然。

 

良久。“那么,我们要怎么离开?”镜潋忍不住打破了这沉静的氛围,他发问。

“很简单,我知道一个地方。”暗伤摇了摇头,“……不过,因为这么久,我都不想离开这座城市,所以,我并没有逃离。”

 

……

离开是超乎想象地顺利的。从地穴中离别时,外面还依旧是深沉的暗夜,无星无月,一切黑暗得令人恐惧。这是完美的黑暗。唯一感到遗憾的只有一个,暗伤仍旧固执着不肯离去。“我是罪人,所有的黑暗都在我身上扎了根发了芽,你们从不知晓,我什么事情都做。”这个脸上带有伤疤的男子摇着头说,他坚持要留在这座令人恐惧的城堡里,受罪磨难,任凭那些医师在他的身上做些什么。“你们走吧。”男子又吸了口烟,淡声道。

“……有缘,再见。”镜潋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的词汇里从来都没有离别,唯一的离别也只是坚信会见面。但这次则不是,他很清楚暗伤回到那座城堡里即将面对的事情,在往日的多年里他们也是如此共同度过。如今他们已经选择逃难,而这位男子选择留下。

“再见。”暗伤点点头,转身向深邃的地穴里走去,于是看不见他的身影,他坚实的臂膀,他有力的身躯。两位好友含着泪,义无反顾地转身离去,逃离这座令人恐惧的城堡。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光远发问,镜潋很惊讶提出这个问题的居然不是他。

“你先在镜湖等我一段时间。”镜潋片刻间即做好了决定,“我去寻找一个新的驻扎地。”“也只好这样了。”光远默然点头。

 

而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黑暗仍旧扎根发芽。

“他们离开了,你便得死。”黑暗中,有声音轻笑。“明白。”暗伤又大力吸了口烟,然后将劣质的烟扔在了地上,他很清楚,这是他生命中最后一口的麻醉。

然后他就倏忽倒地。没有枪响没有刀声,一切平常有如呼吸般自然,监狱中的男子轻笑,从地穴中走回仙岳内。只是他尚未注意,有一股黑色的烟雾轻轻散开,在空中化作两股,分开散出。一股朝向镜湖方向,另一股,则向着镜湖方向偏南方而去。

从地图上我们可以看出,一路向西南方而去,沿途皆是普通的森林和小镇,然后是海港,然后是一个名为佳境岛的小小岛屿。

那是禁区。

 

13(故事.宗誓纪)

你把手插在风衣里,缩头,眼神敏锐机警。第八十三扇窗同样也不能构成你逃离的唯一标准,而是囊括,你轻笑,潸潸。推开那丛树林,男子进入地下室,在昏暗中为天空点上一席烛光,偷懒,洗礼,信仰一蒙宗教。当杜绝了十七种颜色后,你瓢水拒客,放逐晴天,等候那场预言。

男子行走,穿行过无垠的大地。他开始想象自己离开了一座岛屿,带走了一座山,一个诗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但夜莺捎不回你的信件,镜中的故事无法后悔,男子决定点上手中那一枝并不存在的烟,在没有夜的暗夜里面对潮汐。夜星发出微弱的荧光,光焰袅袅上升。他没有脸。——男子突然决定他是应该做些什么了。写一个故事,编织好初始或结局,那里的每一个都应拥有欢愉的心脏,哀伤的面庞。

谁剪下一个黄昏
这日子灿烂而忧郁。
而你,动人的旅程或耳语。

 

14(佳境岛.调查)

谁都不是你的旁观。男子默言,手指拂过肮脏的泥土,眼神哀伤,面容坚毅。

暗红色的天穹和无风无星的深夜几乎同时出现在这座岛屿。男子压抑,自七区逃离后,与好友暂别,他开始寻找。但寻找什么呢,是唯一的出路?他并不知晓,脑回路中还深刻旋转着的是牢狱中的各种意象。他试图越过镜湖以北,向冷冰冰的世间宣誓挑动和旅程。左手修正你的灵魂,越过暴风般的深海,他终于发觉了那座岛屿。

那座岛屿。男子俯身聆听,静止的血脉和静流。

“你向来无法成为诗人。”男子又想起了数年前于129牢房中遇见的那个面带微笑却一脸阴鸷的男人,带有中世纪骑士的阴暗,他像是不可打倒,又饱经混乱,他自称暗伤。但这不可能。镜潋能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突突跳动,或是漏跳一拍,129牢房内的那一年零八个月他几乎天天沦没,睁眼想念闭眼不甘,面前是靠在墙壁上的光远,沉默着像是尸体,偶尔饮酒,或者说是灌酒,红葡萄盛开有如血后的莲花。暗伤就坐在左边,点起烟,笑容满面,却有说不出的诡异。那个牢房像是一具身体,他们各怀己见,腹藏心机却彬彬有礼。而记忆中突转流连的却是一区狱主,那个关押在140牢房中,已经征服了世界的男孩——

 

不可。

镜潋睁开眼睛,告诫自己,那个男孩只存于现世,他只是对他最重要的男子。镜潋抬起手臂,这混杂着恶臭的泥土竟有蚁族爬上他的手臂。杜绝了嗅觉,还能闻见一丝芬芳。“可我们正如这蝼蚁般渺小。”镜潋叹气,握紧掌心。杀死。

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第一次。但他不会紧张。一切有如云淡风轻般自然。

它叫佳境岛。暗色锋锐的遗址,恶梦号叫的墓碑。坟上夜鸦惊飞,呼啦啦结群穿过末世暗红的苍穹,那儿没有月色。镜潋俯身,紧贴大地,闭上眼压近泥土,闻见泥土数百年的芳香。

然后,他开始做梦。

青白色的天空雁群飞过,
九月的初晴绽开如你的吻。
鲜艳,动人;致死,可怖;
——《十二月礼之歌:九月》

 

……

黑镜潋才从噩梦中醒来,黄昏已然降临。——这里从来不存在白昼。他喘着粗气,背向大地面向天穹躺在地上,流着汗,把手放在额头上,像是在回忆一场地狱。汗水湿黏,粘着衣服,令他有些不舒服。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是你……暗伤。”黑镜潋咬着牙,对着空气嘶吼,却一字一顿。面容狰狞扭曲,他不甘,却滴泪未流。 而,不流泪的你,不是你。

“I’m Dark-MirrorWave.”男子站起,伸出手注视自己的手臂。这是一种错觉,更是一种真实。那没有脸庞的抽烟男子诡笑,暴躁,狱后死去的他,却将人格碎片深埋于心。

“……那么……”黑镜潋望天,茫然,咬牙,脸色迅速阴沉。瞳孔中深深藏有的,是无尽的暴虐。“伤害。杀死他们。便可达到自身的强大。从而摧毁仙岳……是时候唤醒光远了。”

黑镜潋的神色如常。只不过,此时的他毅然进入暗夜时代。

“也可称为,黑化。”黑镜潋轻笑,“故事时代的人们,诱捕。”

“并杀猎。”

 

15(故事.云动纪)

男子含着泪,他不清楚这个故事什么时候会完结,正如他在这座城市里游荡,写出的字符翕动成温暖人心的诗句。他用很大的杯子喝饮料,按动键盘然后暴躁地发怒,这种症状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今夜又失眠了,他的语句从来不知有任何含义。男子想想外面的天空,想到它正是为他而生,不禁就咧开嘴笑了。他又默背张枣的《何人斯》,努力着把那些沉溺于时光之中的情感和战栗捡起来,再扔掉,再捡起来,再含着泪,吞下去。时针指向遥远的四点,彼岸没有尽头地狱花开的正旺盛,他没有丝毫倦意,但又累,他嘿嘿地笑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在一个很宽广的深渊里,他写自己的文字,然后发现他还有很多责任要负,那些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嘤嘤而哭。绝望的情绪和他脸上的笑容同时蔓延,他睁大眼睛,瞳孔中倒影出来的是麻木和残忍。暗夜越来越深他越来越看不到人,虚构的能力终究有限,可是数字总是要人来编完,密码学的字符,有规律的汉字,他不知该如何解释。再过很久很久他就要去远方航行,但她比他更远,所以他不知道要说什么。生活太过诡异而不为人所知,你所明了的只是一部分。男子告诉我们自己的工作可以忘却一切,正如他和她的吵架,她永远都不知道他是多么爱慕着她,遥远的故事写不到尽头,男子甚至想到了死。不知所谓的言语不被人所理解,他觉得嘴巴有些发涩,于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却发现更苦。

你觉得,要怎么办呢?他不清楚,他不明白,往日和很早以前的东西都是出自应运而生的物体,他的大脑几近爆炸。疯狂和糜烂的长夜他又嘤嘤而哭,但是总归是挽回不了的东西。再过几个小时白昼即将来临。来,让我来告诉他们,在白昼来临之前,你必须离去。

 

16(佳境岛.镜潋死亡)

“这儿……是?”

男子站立于血色的土地,迷惑而不解。面前的岛屿有洞穴般的深邃,不可触及的月光。直觉告知的是这里极为危险,他战栗而不可动弹。可是身旁的同伴似乎并不惧怕,胆小的他居然就那么矗立在那个,无声无息,瞳孔中散出冷漠的光辉。男子摇了摇头,直觉又告诉他同伴有了改变,可这改变从何而来,又将往何去? “佳境岛。”披着镜潋外衣的男子轻笑不语。只是笑容里,竟带着点沉浸的光辉。此刻夕阳沉入大海,黑暗的漩涡笼罩世间。

上世所苦心营造的噩梦悄然来临。光远有些迷惑不解,这似乎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而他能描述的语句越来越少,这旅途即将结束?他揣测所有的谜题,却发现再也无法发现新的线索,所以他绝望,注视,疑惑地注视着前方身披黑色风衣的男子,他高傲,邪恶,爱与恨。光远再仰头看看这座岛屿,天穹弥补的黑色交涉着世界,他迫切想知道答案,可是无从下手,这座岛屿太过令人恐惧。……这是哪里?佳境岛。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此刻语句不是最好的守卫也不是最好的利器,时间没有任何意义联想已经开始动摇,请陷入梦境。渐渐地黑镜潋的嘴角勾起微笑,他低下头,谨慎而温柔地看着这座危险的岛屿,失常和崩坏的人格,他失去记忆,呆呆地嘿嘿笑了。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是什么?光远的力量麻木消失,他惊恐地看着自己。岛屿在吸收他们的力量,他们的人格他们的能力,他们所有的情感和远方,消失在最后的城市里。

而所有的故事终会走至尾声。黑光远很明白这一切。他仇视这个世界,因为它是待人如此不公,所为的献媚和Am如此令人厌恶,却往往收效匪浅。在尘世的那一年他见了太多野心勃勃的灯火,他们摇摆着自己的身躯试图燃烧,最后得以燃烧,化为灰烬,没有光辉。他还能清楚记得它们的脸庞,兴奋和旅行的梦想,音乐的中途岛,他们都死在了战场上。“……我说镜潋。”他的眼神冷静刁钻,却充斥了无尽的暴虐狂热欲望。“你所不能为之的,就让我来做吧。”“求之不得。”他的同伴冷笑着,懦弱和不为所事,他知晓自己的弊端,因此创造第二人格,逮住他,转变他。黑镜潋闭上眼。

……但是。这一切终会走至尾声。

“我爱他们,可是最后的一切总会消失在强烈的嘶哑声中,卡车碾过青苔斑驳的尸体,猫在上面发芽,用着凄惨的花纹,描述不为人知的往事。湖面解冻之时,春天不会来临,取而代之的是六点的季节,我不知说什么。我爱他们,却又恨他们,如此之恨。”

 

一年以后。

“去哪里?”小岛东面,诡笑的渔夫询问。

“……另一块大陆。”带着麻木和漠然的脸,光远回答。

故事已经结束生命已经完结,仙岳的蒙面者终究还是追击成功,镜潋被杀死光远逃离,抱着镜潋的尸体,光远独自离开这座已经不安全的小岛——其实一开始就不安全,你还是不明白吗?在狂暴的噩梦中你们天天做上三百八十六次噩梦,重复着暴虐的杀戮,亲情毁灭爱情消亡友情破碎,你要断绝自己的情感,复仇和绝望,最后葬送在你自己的陷阱中,正如镜潋夜里惊醒之时写作的复仇,已经印证了未来的情感。而当告知完毕黑化结束,度过了二零零九年的九月,你才安全了。

“林世界吗。上船。”船夫开始大笑,他的笑声在海上传荡,穿透力十足却又毫不刺耳,违反了我们所学的所有认知。然后他突然停下笑声,压低帽檐。在光远抱着腐烂的尸体漠然地登上船之后,他开始滑动船桨。

“我早知他要死了。自从我在镜湖见到他之时,我便明白,可是你们的旅途并没有结束,还没有结束,永远都不会结束。”船夫压低声音,像是要告知秘密一般探头探脑神神秘秘地说,然后就紧紧闭上嘴,再也不肯说话了。可是小船依旧继续游荡。

——会去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17(故事.末日纪)

这个世界从来不肯给文青一条活路 就像我安慰她 但是我很清楚自己的人格和自我催眠 所以我不适合 但是这种矛盾而痛苦的心态一直存在 我要学很多东西 我的失败挫折 我一直不在意 我改变了很多 但是我又惶恐我的时间越来越少 对我来说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复杂 可是表面世界越来越平凡化 我不愿当医生不愿去监狱我要写东西 可是她告诉我你不可能做到这点 就像她在电话里啜泣着告诉我她不想学 她终会变成平凡人 可是如果不当平凡人她就必须写作 而写作会带来痛苦 不写作也是痛苦 她在电话里声音越来越低 我心疼但我不知道说什么 对于女性的恐惧症越来越严重 她告诉我她对于写作已经完全绝望 她抗拒而渴求写作 而写作会带来痛苦 我不知道说什么到 最后我终于完全转换为光远人格 我告诉她我会继续写作 无论发生什么事 就像这是不可违逆的事实 我告诉她我会坚持下去 因为不继续写我终有一天会进真正的仙岳 而非幻想中的 我很明确告诉她你当个平凡人 过着很好的生活 这样很好 因为如果你选择了写作这条路 你总有一天会跟我一样

高三所带给我的精神衰弱和焦虑一直没有好过 我时常会晕眩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放弃 我一放弃就失去了所有 就失去了我 我无路可退因为写作 我已经完全陷入 这是一种黑暗的状态 我所拥有的是疯狂的状态 嫉妒憎恶嘲讽骄傲

所以这就是像末日 我断断续续所要记录的越来越慢 放心吧 我在这里很好舍友都是平常普通的人 很快乐 活得很自在 晨夕人格拥有的交际能力游走 我活得很上位很高贵 可是在每个无法见予的深夜我总会瞳孔紧缩 人格自动切换 佳境模式自动开启 燃烧的江流和故事已至尽头 第七个意象是什么 每个人都有他们心中的黑暗 而我怀疑我的记录会在某个时间暂停 就像

 

18(林世界)

“……你醒了吗。”

光远低声。

草地上的男子慢慢地睁开眼睛,他迷茫的神色依旧存在于身体中,但是却略微有些睁不开眼。发亮,这是什么?炫目的光线似乎要刺进脑袋,绿油油的碧草让他感觉一阵舒适。

“……”镜潋眨了眨眼。我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没有。”像是猜出了镜潋的疑问一般,光远再次低声。“虽然你的确是死了,但是这个世界治愈了你。”

镜潋茫然,这才有机会打量四周的空间。他们正处在一处密林,四周碧绿的温柔让他不禁沉溺。森林环绕有如神话中的乌托邦,带着清香的风穿袭过森林,温柔的声响,树叶沙拉拉摇动。“……这里是……”镜潋沉浸在这美好的环境中,下意识问。“林世界。”男子低声。他的眼眸中闪出冷静而诧异的色彩,这故事似乎尚未完结,我们还要继续旅行下去?这故事的尽头,是……

“林世界。”镜潋重复了一遍,抬起头,站起身。“神秘的森林,它能治愈你……”光远继续低声,“……也包括在我们心上的,黑暗种子。”

镜潋的神色终于微变。暗伤在他们体内种下的黑暗人格,是他们所厌恶,逃离,诟病,愤怒,疯狂的。“可是,只是暂时性压制。”旅者终于抬起他睿智的眼眸,“他所造成的伤,永远不可能愈合。”

“没错。”吉他手苦笑着。“以及,这里是另一块大陆。”

 

“唔?”青年终于愣了愣。

“……船夫将我们带到的,是穿越了无尽幽蓝的深渊以后的世界,越过黑暗与风暴的海洋,我们抵达了这里。”光远终于叹气,“……这里,已经远离佳境,远离镜湖和尘世,甚至远离了仙岳。”

“它暂时,叫做林世界。”

 

19(故事.复苏纪)

男子终于明白故事的写作有多么困难,时针继续指向往事的熟悉时刻,肮脏的纸张在怀里,嘲笑他唾弃他,他麻木无动于衷。他做了很多事情,也明白故事最后会和自己背后的影子联系在一起。或者说不是影子而是他自己?在这浩荡的末世的主宰下,他无从得知。他逐渐地感觉到荒废了很多时间,以至于他无法看清人类的本质,于是他温习,他告诉我们他要战胜自己。男子又叹了口气,窗外的深夜即将结束而变成黎明,白昼终会来临命运无法逆转,你的站点又会在哪里。

但是我想复苏。男子这么想,就像是另一个故事里旅者从草地上苏醒,开始了新的旅途。他努力地回忆过去的事,想要把它写出。那么就让我来温习他自己。他看见了那个她的日志,动人而温柔,他逐渐陷入于此并开始假想,但现实的本义便是残忍,在快速流淌的时间里,他很快明白了一件事:这种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放任。无论最后她会如何,男子都会静候。

男子开始苦笑。明白了这一点的他开始肃穆,祈祷并哀求。圣经的章节还没有翻完,他不知从何做起。他从他自己的故事里隐约猜到了,他的故事其实就是隐喻的祷告,他极想有人来理解他,包容他,他会将所有的秘密告知她,但最后没有人。他做了很多傻事,比如与她亲切攀谈,比如半夜发短信给她,想要告诉她很多事情最后却闭上了嘴。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过去,男子焦急,他没有时间了,故事即将完结生命即将结束,命运的沙漏开始计时。

 

20(亦非城【上】)

一切寂静,幻境在变化。突然间爆炸般的血红涌出,天空布满血丝,致死努力睁大的眼眸散出令人恶心的视觉,她在哪里?“哪里?”镜潋战栗发问,正如他面对这个城市一般,“Light Distant,我能感觉到身体里……你能感觉到么。”

“能。”光远闭上眼睛,一切陷入黑暗——不过,陷入黑暗,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吗?“林世界的治愈令我们回复正常,可是这座城市——”他的手指指向无尽的苍红色天穹,粘稠的血液覆盖天空,“——令我们心中的黑暗种子,更加盛放。”他收回手掌,放在胸前,眼眸依旧紧闭试图感受心脏的力量,可是你们忘记了么,你们从来都没有心脏。

“我们没有心脏。”镜潋重复了一遍,身体内狂涌的暗夜令他反胃恶心,可他必须忍耐。在离开了林世界后,他们顺着西方而行,终于在边陲的边缘,找寻到这么一座荒漠。似乎是废墟,死城,可是建筑完好人群幽暗,看来有些奇怪的暗夜覆盖了这片危险的地域,有墓碑树立在城市的边缘,包围了整座城市,所有的墓志铭都是三个字。

 

亦非城。

 

这大约是这座城市的名字。光远猜想。但是没有太多时间供他仔细考虑,两位好友能急切感觉到危险的感觉,其危险程度甚至超过了佳境岛,直逼仙岳医狱。“亦非城。”镜潋重复,仰头看见上方藏红色的天穹,低头看见身下暗蓝色的地面,四周模糊而黑暗,他们陷入绝望。“这里……没有出路。”光远沉默了,上方肆意的末世红,亦非城存在的无尽长夜,都令他无言以对。

“可是我们却依旧必须离开这里。”好友之一突然抬头,坚决而言。他是谁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里不是他们所要找寻的地域,“在大灾难以后,我们所要找寻的,是在这个星球上,这无尽的暗夜中所找寻的温柔的地域,名字是:暗夜远居地。如今我们所经历过的六个意象皆不是那儿,我们便得继续出发,继续找寻。旅程永远没有终点,走吧,我们该上路了。——纵使这城市带给了我们绝望,我们也决不能后退。”

是的,大灾难之后,无尽长夜如常。可是一切意象崩毁。暮落晨光塔毁圮,镜湖干涸,尘世清然,仙岳医狱大赦,佳境岛沉默,林世界燃烧——如今这亦非城也即将结束,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我们必须找寻到那虚无中的暗夜远居地。

这旅程,永不结束。

 

21(故事.末世纪)

这是故事的结局。男子很清楚。他能感觉自己的身躯发热,滚烫,他神智昏眩,眼眸微睁。身内灼热的疾病令他不由自主眨了眨眼,身上的火焰却更加旺盛。这是为何?从何而起?他喘息,挣扎站起,不顾身上的衣裳破损不堪,看向前方。可是眼前失去了方向,景延轮廓扩大层叠,焦点缓慢失去眼前一片模糊。

男子又喘了口气,努力眨了眨眼。苍穹显出她有生以来最为暴虐的暗红,狂躁疯狂地覆盖世间,遮天盖地像是要将一切都吞噬。暗夜丧失了它原始的色泽,夜星暗月永不再现。在血一般粘稠的长夜里,男子想起很多东西,但是为何?为何?远方洁白的高塔已经崩毁,末世侵蚀了它所有的光辉,故事已然进入暗夜时代。始终追逐着不放么。男子自嘲地想,他慢慢地直立起身,闭上眼眸。身体灼热得使他几近呕吐,但那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吧?所有的一切。他扫视平原,空旷辽长的大陆上,只有他一人。半岛俯跪着身体,称他为王。男子想起了他曾写下的故事,荒谬可笑得像是童话,只是这童话若是读给孩子听,又何若不是一种预言?

所以男子轻轻扯开嘴角,轻巧地笑了。他就那么站着,什么也不做。或许说是人格已经崩毁灵魂已然失常更好些——他从很早以前,就已经疯了。没有人能拯救他。这是末世的必经之途,这是最后的结局。

可是这又未尝不是一种辉煌呢?所有伟大的美,所有未来的壮观,不正是出自于此?正因为我们已经残忍地毁坏了自己,正因为我们将这末世包容,深藏于心,默默忍受着它带来的撕裂与傲慢,我们才会至如此,在以罪自称的世界里,成为荣耀。

 

所以男子微笑。在他的世界里,夏日鸣响丧钟,海猫悲泣。这世界赠与了他太多,现在他将要还给这世界更多,来吧,就在这如血一般粘稠的夜空里,从我的后背夹取撕扯,一点一点还予你们血肉,骨髓和梦想。

 

22(亦非城【下】)

孩子,完成生命的最后一盏灯。

她在远方等你。

 

洁白的帆布轰然落下。镜潋隐约听见老人的声响,落魄者,诗人和鼓声。咖啡浓郁的那个下午,他离他而去。他的思绪不由得飘远了。很远很远。很远很远。

“我们必须从亦非城逃离。”光远低声。“我明白。”好友用眼神回以示意,看向远方。那里第二座城市正在绽放,可是太远了,如何抵达。怎样抵达。肮脏的暗红仍在鼓动,在那个喑哑无声的世界里,只有它才是唯一。 “不管怎么样。走吧。”

很低的声音。

 

『广场』

 

很静的吉他声。

“很熟悉……很干净。”光远的第一反应,随即沉浸在温柔的音符中。

“这里有人?”与音乐狂热者不同。镜潋的第一反应更加理智。

“你们是……”

 

就是这样了。面前一脸疑惑的,双马尾少女。富有生机的淡绿色发色,会令他们回到一年前的那个世界,热泪盈眶的森林里,长泣的新生。少女的肩上挂着吉他,纯净的表情,柔和的神色。“我们是……旅人。”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单纯的少女竟令他们起了敬畏和恋慕之心,她流转的目光自微笑的脸庞发出。光远弓下腰,尊敬地回答。

“旅人么……出口在,那边。”歌姬微微一笑。指向西北。第二座城市指目可待。两位旅者的神情瞬间变得局促不安而狂热,脸上溢满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谢谢。”

“不用客气。……我也得谢谢你们。”少女微微一笑。

 

一切很自然很自然,没有艰涩的对话,少女拨动吉他。“在你们离开以前。我为你们唱一首歌吧。”Miku安静地说,温柔地闭上眼眸。

 

【いつも仆の子供が】
【お世话になっているようで】
【聴いてくれたあなた方に】
【感谢、感谢。】
【このご恩を一生で忘れないうちに】
【内に秘めた想いとともに】
【歌にしてみました。】
【爱言叶は”爱が10=ありがとう”】
【仆とか君とか恋とか爱とか】
【好きとか嫌いとか】
【また歌うね。】
【今君が好きで】
【てか君が好きで】
【むしろ君が好きで】
【こんなバカな仆を君は好きで】
【爱してくれて。】
【こんな歌聴いて泣いてくれて】
【ありがとう。】
【いつか仆の子供が10万歳の诞生日】
【迎えたとき、祝ってくれて39ました】
【このご恩は一生で限られた时间で】
【生まれる曲と诗に乗せて】
【君に届けるよ】
【これからもどうかよろしくね】
【仆とか君とか恋とか爱とか】
【好きとか嫌いとか】
【まだ足りない?(笑)】
【じゃあ】
【「昨日何食べた?」】
【「何してた?」】
【「何回仆のこと思い出した?」】
【こんなこと话してみようか!】
【「キミ食べた。」…バカ。】
【「ナニしてた。」…バカ。】
【「キミのことなんか忘れちゃったよ。」…バカ。】
【君が好きで】
【っていうのは嘘で(笑)】
【ホントは大好きで。】
【伤つけたくなくて】
【でも】
【君が好きで】
【爱して暮れて】
【「こんな歌あったね」って】
【君と笑いたいんだ】
【仆みたいな君】
【君みたいな仆】
【似てるけど违って】
【违ってるから似てる】
【好きだよと言う度に】
【増える好きの気持ちは】
【仆からたくさんの君への】
【愛言葉】

“它叫什么?”

“爱的暗语呢。”

“……嗯。”

原来我们一直要追寻的,所在旅途中奋斗的,六年里遭受了那么长那么久的苦难,疯狂,暴躁,哀伤,恐惧,所流下的泪。

——都只是为了爱,而已啊。

 

【传说篇。全卷终。】

 

23(故事.未来纪)

男子不愿描述往日里这样的生活。狼群在大雨中奔跑,充满破坏性地狰狞,眼眸激怒地睁大,暴躁地嚎叫。他的热血被点燃,可是窗外瓢泼大雨。身旁的人嘲弄,不屑一顾,他们的眼眸让男子感到寒冷,窗外隐隐约约传来暴躁的歌声。远方的江流平缓流动,低声嚎哭,燃烧。男子慢慢蹲下,绝望一瞬间缠绕,他呆滞地看着地面。 可是这样的生活并没有结束。男子试图改变。他慢慢回忆起数年前的画面,未成熟的他闭上眼眸,再度睁开时,总会有那些当初缄默,却温柔如深海的人群。他们总会在后面支持他,无论他是否黑暗中的歌者,永远不会成功。男子从城市搬了出去,一切臆想的生活终结于黑色风车,绝望的火焰和紧闭的门。此刻他已经丧失了流泪的权利变得坚毅,可是他还是要迎接这末世。

这末世从七年前便存在了。现在想想当初九楼的狂暴暮色,便是人格抑郁质化的最好体现。男子看着这藏红的末世,它一直追随着他,是他最好的伙伴,最好的敌人。“但我依旧会抵抗你。”男子低声,“末世终会结束未来终会来临。”或许这是他在故事里的第一次发言,但他知道他永远不会害怕,因为他找到了要保护的东西。“我要保护他们我的心脏不可能献出来挽救末世——”男子毫不犹豫,语速如同风暴,“我所要拯救的东西远比你要想象得多所以尽管这洁白高塔即将崩毁我也不可能将心脏送葬因为这是我抵御末世抵达未来的最好利器这是我九月的魂魄还有因为我爱她们——” 男子收声,噤言,垂下眼帘。他爱她们,所以这末世已经来临,我却会找到最好的未来。

男子露出笑容,远方的夕阳刚刚离开,晨光微露。

 

【故事篇。全卷终。】